〈當共居淪于宗教黑洞:台灣社會的警訊〉

上一篇文章中提到:「一旦依附宗教作為共居社群的核心,就容易出現核心層的墮落與對信徒的欺詐、剝削。」
這並非抽象擔憂,而是全球普遍現象,台灣近二十年更屢屢發生。

除了傳統的宗教僧團、道場,台灣過去也曾出現過不少打著類似「修行、善居、共老」名義的住居型團體,其中有些後續發展卻令人不忍卒睹。常見情形包括:
(1).要求長者將退休金、房產或壽險「奉獻」給機構,否則視為心不真誠;長者往往因孤獨或渴望信仰依靠而順從,最後失去財務自主。
(2).要求辛苦勞作或參與宗教活動,把「共居」變相淪為供養核心層的勞務結構。
(3).要求切斷外界聯繫,以防「世俗污染」,致使家屬多年後才驚覺長者被操控、失聯或身心受損。
(4).甚至出現 精神控制、集體懺悔、恐嚇式教義,使長者受困於「不能離開、離開即墮落」壓力下。

這樣的「共居+宗教黑洞」故事,在媒體報導中往往分散、斷裂,被分別視為信仰操控、詐騙、長照詐欺或邪教事件。若主張「共老」的社群以宗教靈修為名,但不以「養老院、長照機構、社福法人」登記,只以「私宅集合/社群」運作,那麼制度上幾乎無法追蹤與查核。事件爆發後,人們也只記得有宗教爭議或詐騙案,仍沒看到「宗教共居社區」這深潭。

這些事件的共同特徵:問題不在共居本身,而在共居背後的價值軸被宗教綁架了。
共居需要信任,但在宗教式共居中「信任」(trust)往往被升格為「信仰」(faith),進而要求「臣服」(devotion)。要求「共享價值」是合理的,但要求「放棄自我」就是邪教的徵兆。一旦核心層缺乏制度制衡,照顧者就可能迅速轉為剝削者。
有人或許會說,這些只是偶發事件,是邪教而非宗教的問題。然而所有邪教在爆發醜聞之前,都自稱正教。宗教學的研究也指出,邪教的生成,並非隨機的偶發,而是具有普遍機制的「教主黑洞」(阿張蘭石, 2019):「自戀→好為人師→權力導致腐敗」機制。

因此,未來台灣若要推動「老後共居」,必須建立一套不依附宗教、沒有信徒-教主關係的「以靈性發展為主軸的生命價值觀」。
這套價值觀必須能支撐一群背景多元的長者和平共居,引導老年生命面對無常與有限,振作心志、發展神魂,而非依賴神祕承諾;並能保持覺醒、自由與尊嚴,不落入集體控制。
這正是阿張在《生死太學》論述「辯證正念」的理由——在急速高齡化、獨居長者暴增的此刻,我們需要一套「人人可用、不需皈依、能直面生死」的經驗智慧,作為共居社群的地基。
否則,再美的「老後共居」願景,也可能被宗教黑洞吞噬;而我們這一代,已無時間再走錯一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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